3

    左丘友从来就不认为自己的弟弟傻，即使看到了车祸后智障了的左丘于，也只是想起了弟弟的小时候，一样的，一样的那么黏着自己。

    接通电话后，父亲重复了好几句的让他保持冷静的话，就激起了心悸的感觉。“小于没事”这几个字，并没能让他平静，无端端的本来就不该说“没事”这种词。他控制不住地张开口大力地吸气，又抑制着将气出乎，等着“但是”后面的话。

    他的小鱼车祸后醒来，有智力障碍了。

    还就闹着要哥哥。

    一开始的强心剂打得有效，左丘友只是觉得握着手机的左手连着手臂颤颤地发着麻。他捏紧了些手机，问出来是三天前的车祸，右手握着拳都还是抖得厉害。

    在机场里从八点待到凌晨三点，坐得打冷颤，总算是到时候检票了。护照递出去，被说不用，也不知道收手，直接松手掉在了地上。工作人员提了一次，看左丘友点点头又没了反应，叹了口气帮他捡了起来，看左丘友条件反射地说了声谢径直就往里走，那句“没事吧”就没有问出口。

    左丘友本是个挺恋家的人，非得是因为自己对弟弟抑制不住的莫名情绪，被自己逼着填了外省的大学，毕了业正赶上了个不错的工作机会，就不用一直费心于回不回去的纠结，留下了。

    左丘友想起自己下狠心填上高考志愿的时候，小鱼就一直闹，架吵了好几回，没什么输赢对错。到了最后不能改的那天，小鱼就哭了，一米七的个子还不够自己高，揉得通红的眼睛狠瞪着人。要走的那天，小鱼锁着门不肯一起去送机，左丘友心里难受又没处说，只能笑笑跟爸妈说没事。晚上安定好，就看到小鱼说让发宿舍的照片来看。这么快就退让了，左丘友受不了地笑了，要是自己不走，怎么控制得住不走上错路？

    小鱼盼了许久，高考结束，分数肯定没问题，就等着填左丘友在的学校了。爸妈没让，明明分数在市内就能上顶尖的大学，怎么会答应让他也出省去，还上个比不上这所的大学。终究还是没能跟来，左丘友松了口气，心里情绪更涨了好几分。

    毕了业，小鱼就盼着这时，左丘友终于能回来了，结果却没能遂了他的愿，左丘友连爸妈都说通了，连工作都在那边定了下来。小鱼气得跟自己冷战了好几天。

    总算下了飞机，左丘友在的士里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好几个月没见到的人，熟练地像从前每次回来一样，把壁纸换回了手机原配的壁纸。

    天从昏蒙转向了明亮，六七点的阳光已经照得左丘友觉得刺眼。走进了病房，就看那个被被子罩得只露出个头的左丘于，滴溜地转了眼睛看过来，表情立刻就生动起来了。

    “哥哥！”左丘于双臂蹭出了床单，大张着。

    左丘友看不出来这跟之前的弟弟有什么不同，视线扫过了整个病床，遮得严严实实也看不出哪里受了伤，走上前去，手捉住了左丘于其中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去掀了下被单，也没什么。

    “小鱼，哪疼吗？”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左丘于又大张开双臂，看左丘友没反应，直接将人扯弯了腰，搂着他的脖子。左丘友轻拍了好久的背，才被放开，这才好好地看起了左丘于头上包着的纱布，奇怪起自己怎么会看漏了头上的伤。

    爸妈打了早餐进来，先将一碗皮蛋瘦rou粥递给了左丘友，让他坐下吃，这才打开了桌板，摆上了白粥给左丘于。

    左丘于吃了一勺，瘪了瘪嘴又闹起来：“我要喝哥哥的！哥，我要喝你的，哥哥！”

    左丘友正想喂一勺，被父亲制止了：“他现在只能吃这种淡的，这个他喝不了。”

    但不管怎么弄，左丘于就盯着左丘友手里的碗，明明不知道两碗有什么区别，可就是只要喝哥哥碗里的。左丘友看着父亲被折腾来折腾去，把手里的碗放下了，端起拿碗被嫌弃的白粥喝了几口，勺起一口。这回左丘于乖乖喝了，一口一口地喝完，盯着左丘友不放。

    “本来是怕你担心，就想瞒着你，”母亲脸色都有些暗青，几天的担忧太伤人，“小于醒了之后就一直闹着要见你，一直哥哥哥哥地叫。问是不是你不要他了，不来看他。”

    “本来还觉得他是在撒娇，后来还一直哭，才意识到不对劲，医生说大概是伤了脑袋，智力障碍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他闹得没办法了，药也不肯吃，什么都捣乱，还是叫你过来了。”

    “你来他就乖。”

    “他还真是一直都很喜欢黏你，当初你出省去读大学了，他跟我们冷战了好久。你说要留外面工作，他听着我们打电话，一直让我们不要答应。后来几个月都住宿舍不肯回来。”

    絮絮叨叨念了好多，都要上班去了，留左丘友一个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