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小少爷偷偷地下了楼。宅子里的过道走廊亮着昏黄的灯光，他悄悄地摸索到牛牛住的单人间。

    本家的佣人都是住在一楼，两个人一间房。牛牛当初随他来到本家，恰好没有多余的佣人房，就草草地改了一间储藏室用来当牛牛的房间。

    虽然房间有点小，但是牛牛没有很多东西，对他而言一张小床能够睡觉就足够了。储藏室里有扇窗户，正对着花园。牛牛很喜欢这扇窗户，牛牛说他可以看到外面美丽的花花草草，晚上还可以看到月亮和星星。他说很漂亮，和娃娃的眼睛一样漂亮。

    牛牛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孩子，是个特别单纯快乐的孩子。

    之前他和牛牛生活在一座小城的农场里。

    妈妈喜欢大自然，一人怀着孩子来到异国他乡，爸爸给妈妈买了一座农场，妈妈就带着他在农场里生活，爸爸偶尔才过来看他们，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他是私生子。

    农场很大，需要人管理。牛牛的nainai就日常照料着农场。牛牛的爸爸早年在外打工的时候出了意外，妈妈把牛牛带回来以后就消失了，从此一直是由nainai抚养着。

    牛牛来到农场的时候还很小，但是一点也不怕生。看到同龄的小伙伴牛牛很欣喜，而他害羞地躲在妈妈的身后，妈妈把他推到牛牛的身边，微笑地看着他们。牛牛抓住他的手，兴奋地上下摇摆，笑容灿烂：“你长得好像洋娃娃。”

    后来他发现牛牛和其他人好像有些不一样。他问妈妈牛牛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妈妈严肃地说牛牛是受到眷顾的小天使，上帝保佑他这辈子始终快快乐乐。

    快乐单纯的人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哽咽，好像还喃喃着：现在人的杂念太多，爱不得，求不得，恨不得。

    再后来，体弱的妈妈郁郁寡欢地走了，牛牛的nainai也抵不过时间岁月，她把牛牛的手交在他手里，跟他说：“牛牛交给你了，娃娃。nainai还是要先走一步了。”

    他不能辜负nainai的嘱托。

    比起这座宅子里的其他人，牛牛是最单纯的人。牛牛的反常让他有些不安，他亟需解决悬而未下的担忧。

    小少爷知道牛牛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他轻轻地拧开门把，关上门，蹑手蹑脚地潜了进去。

    窗帘都拉上了，房间有些漆黑。小少爷一点一点靠着熟悉感摸到了牛牛的床边，他轻轻地喊：“牛牛。”

    床上无人回应。

    他不死心地又喊了一声，依旧无人。小少爷皱眉，他伸手摸上床，床单平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说明房屋的主人还没有回房。

    小少爷的心一颤：牛牛去哪里了？

    一股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小少爷的心脏有些不适，他捂着心口，调整着呼吸。

    半晌他才起身，自顾自地喃喃道：“牛牛可能在花园里，我得去花园找找看”

    他步履有些不稳，心里期许着能看到牛牛就坐在花园里看月亮。他的手指紧紧握成拳，指节用力得发白。

    小少爷停下了脚步。

    一轮黄澄澄的满月挂在幽蓝的天幕，点缀着点点碎星，夜风拂过，花园里寂静无人。

    微风拂过他额前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表情晦暗不明。他忽然抬头，站在花园里他扫视着一间一间的屋子。

    寂静的夜半，大少爷的屋子里透露出一丝昏黄的光亮。

    小少爷攥紧了手指，指甲扣住掌心的疼痛让他勉强保持清醒和理智。

    不会的，不会的

    他跌跌撞撞地上楼，思绪难安，忽然小腿一软，不小心踏空，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楼梯步。

    “呃”小少爷捂住嘴，将疼痛的呻yin堵在喉咙里。

    他靠在栏杆上歇了半刻，试图平缓不安紧张的情绪。心底而生的不安和恐惧感却化成一簇燃烧的火焰在身体里乱窜，戳在心脏上，火辣辣地疼。

    小少爷站在楼梯口，缓缓地朝另一头走廊转头。

    一步，两步，三步他停在大少爷的门前。

    门口，孤零零地躺着一个托盘。

    牛牛的托盘小少爷捡起托盘，他的手有些发抖。他将耳朵轻轻地贴着房门，夜半寂静无声，本宅的隔音很好，没有一丝声音外泄。

    正当小少爷放弃时，“啊——”牛牛痛苦的叫喊穿透了房门，传到了他的耳边。

    小少爷的手一抖，托盘险些掉在地上。联想到之前牛牛的一系列反常，他皱着眉，Jing致的五官有些扭曲。

    这都是有征兆的。

    明明可以早点发现的。

    他的手腕，他的脖颈，他说他疼

    明明我明明我已经注意到了牛牛不正常的行为

    那双幽蓝的眼睛盛满了懊悔、悲伤和心疼，却又无能为力的颓然。

    牛牛我的牛牛

    脆弱的少年匍匐在地，将牛牛的托盘捂在胸口，张嘴却无声地哭着，泪水滴滴答答，沾shi了身下一大块的地毯。

    夜还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