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回家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

    看着熟悉的故乡却有一种厌倦的感觉。又想去远方了。

    回到家里发生了大事。原来母亲提前回家了，家里却没有周林晓，手机又联系不上。之前周林晓的班主任曾在微信上和她聊过，但她认为我家小孩是最乖的小孩了，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是别人勾引他的，作为母亲，她一直相信自己的孩子，于是并不放在心上。

    根据周林晓的失踪，联系到前面的事，她就认为自家孩子在学校受了欺负，离家出走了。于是急得团团转。常年失踪的夫妻二人组终于回了家，在客厅里吵架。骂过多管闲事的老师后，互相埋怨对方不够关心孩子。

    周林晓在门口就听见了争吵声，他们虽不常见面，在周林晓眼里感情还是很好的。而且都是高学历的知识分子，喜欢讲道理，少见这样失控的时候。

    他想，难道他们的感情终于破裂了？要离婚了？

    不想看见吵架的父母，周林晓提着行李犹豫了，要不要等他们吵完再进去？

    他竖着耳朵听，可是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都听不清。他虽然觉得遗憾，又觉得庆幸，曾和王昀明在客厅里做过许多羞羞的事，失控时也曾高声叫喊，邻居听不清就太好了。

    周林晓等得脚酸，又冷门里还在吵架。他是有耐心的，可终于有人觉得烦了，开始敲门。周林晓呆呆地让开一点，看那个人敲门。

    这个年轻男人对周林晓说:“你也觉得烦死了吧，你不好意思敲门？都吵了一个下午了，他们倒是好意思。”他是把周林晓当成和他一样被吵到的人了。周林晓觉得有些尴尬，只是笑笑。

    门很快就开了，钻出一个人，周林晓从没见过这么憔悴的母亲，没有化妆，头发也是乱的，一时惊呆了。母亲见到周林晓也呆了。

    那个年轻男人好声好气，又自顾自地说：“你们这样不行的啊，这楼里不止你一家，要注意”

    男人正说着。

    母亲紧紧地抱住了周林晓，眼泪刷得流了出来：“哎呀，你怎么才回来，你去哪里了？我和你爸爸都要急死了！”

    周林晓猝不及防地栽进母亲温暖的，充满了浓郁香气的怀抱里。

    他本来不觉得什么，仿佛一个身在局外的旁观者，此刻却觉得平日里觉得没什么的小情绪翻滚沸腾，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出口，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莫名的，有些快意，又有些委屈。

    他想，还有人这样爱着自己，把自己当做心肝宝贝，为什么要犯贱去倒贴别人呢？

    他有些明白那些为引起父母注意而自残的中二少年了。伤害自己，让父母伤心，他报复了他们，然后终于可以得意地证明:看吧，你总是会后悔的，因为你爱我。

    边上的路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抱头痛哭，说什么都觉得怪怪的，只好默默走了。

    还是父亲把这两个哭到忘情的人带进来。

    止了泪，周林晓才感到迟来的羞涩。像个小孩子似的哭。幸好他们没有说什么，很在乎周林晓的感受。

    这样的体贴让周林晓的胆子大了起来。

    他想，既然他们以为我快要奔溃了，心里又愧疚于往日对我的疏忽，不如我就装得像真的一样，痛苦得要死了，对他们提出要求，那不是很容易就能成功了？

    这样一想，旅行时常常盘旋于脑海的一个念头变得更具体了，去向远方，重新开始。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逃避，像个懦夫。

    但是未来周林晓已经开始畅想未来的自由生活了，这种种畅想，又诱惑着周林晓，令他蠢蠢欲动。存在于未来，于是可以尽情想象它的甜蜜。那里阳光灿烂，生活平静。没有人认识他，新的开始，新的朋友，新的爱人，以一颗新的心去迎接新的生活。

    周林晓小伎俩很轻易地成功了，下学期他就换了新的学校，再之后，他去了国外，之后的许多年，他再也没有见过王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