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春三月，京城外的翼然亭畔游人如织，这里乃是京都有名的踏青之地，每天春天红男绿女熙熙攘攘，十分怡人心目。

    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衫少年也夹杂在人流中，虽然只是普通的青布衣衫，但这少年却长得极为姣丽，一张脸莹白润泽，便如银盆一般，其上一双星眸波光点点，红滟的双唇就像点了胭脂一样，当真是容颜如画，风致宛然，虽然身量尚未长成，但已可想见数年后的翩翩佳公子。

    这少年在人群中从容漫步，左顾右盼，惹得许多女子掩口吃吃而笑，目光在这少年郎脸上不住流连。

    这时有两个身着白袍的男人挤到他身边来，其中一人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兄弟，一个人来游春么？你看大家都成双成对，只有你孤零零地一个，不害孤单么？”

    少年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男子有二十八九岁年纪，那人鼻梁挺直，双目微眍，一双大大的杏眼，嘴唇棱角鲜明，淡蜜色的脸皮，倒真是个颇具男儿气的好丈夫。再看他白袍外是一件绣花坎肩，头上还戴着一顶白色绣着花纹的小帽，明显不是汉人。再一看他那同伴年纪略轻，形容少瘦削，但也显得强健有力。

    少年读书颇多，在京城也待了一段时间，立刻便知他乃是个回鹘人。

    这时那年青回人也咧嘴笑道：“好兄弟，哥哥们带你去吃酒可好？只在这里看草看树好无味的！”

    少年皱眉道：“我又不识得你们，怎好与你们一起吃酒？”

    当先那人连忙道：“四海之内是一家，咱们已经说了话，便不是生人，兄弟休要见外，待一会儿喝上几杯酒，便更相熟了！兄弟快和我们走！”

    两个回人一左一右拉住少年的胳膊，强把他拉进路旁的酒肆。

    在酒肆中坐下之后，两个男子便连呼酒菜，并对少年说：“兄弟要吃什么尽管让他们做来，哥哥请客！”

    少年眼波一转，微微一笑，说：“好啊！便要醉妃白rou、杏花鸡、荷包鲫鱼、清蒸羊rou这几样菜好了，累二位兄长破费。”

    两男子呵呵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不多时酒菜上来，少年也不多客气，低着头挥箸便大嚼起来，还让两个回人，道：“兄长请用。”

    两回人相视暗笑，年长男子道：“兄弟好爽快，我们弟兄最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来，喝酒！”

    少年摇头道：“酒我却不喝，只怕长酒渣鼻。”

    “好说好说，应该应该。”

    少年偷眼看着那两人，只见他们只吃鸡鱼和羊rou，对于白rou却是碰也不碰，心中暗笑，这两人于此处倒是守戒。

    少年一顿风卷残云，混了个满饱，便笑着对那二人说：“今日多谢两位兄长盛情，小弟已经用完了饭，要回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那名年长回人拉住他笑道：“兄弟何必着急？天色刚过晌午，你回去得那么早作什么，难道房里有人等你？哥哥们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好去处，极是清静，你这样的书生不是最喜欢那样的去处？哥哥们这就带你去耍子！”

    两个男子一左一右挟制住少年，便带着他往偏僻处行去。

    走了一段路，路上人迹越来越少，终于渐至看不到一个人，两个男子的脸色愈加放松下来。

    少年瞟到了两人的面色，故作不知地问：“兄长，你们所说的幽静去处到底在哪里？这里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若是有歹人出来可如何是好？不如且回。”

    年青男子笑道：“不远不远，就在前面，这附近向来僻静得很，无人来到，并无歹人，便是有恶人，你两个哥哥也不怕，定能护得你周全。”

    迤逦而行，前面出现一座寺庙，只是院墙倾圮油漆剥落，乃是一座废寺。进入寺中，只见荒草弥漫，青苔斑驳，只有几只鸟雀在枯树上孤寂地叫着。

    少年笑道：“这可真是‘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倒是找得好地方。”

    两个回人到了这里再不掩饰，他们汉文习得不深，也不晓得少年这文绉绉的两句话是什么意思，此时两人已经是欲火中烧再难抑制，径直拖着这新入套的羔羊便往大殿赶去。少年一声儿不言语，竟如木偶一般顺从地跟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