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序章＃１

    統一曆十年，春。

    年方十六的姬瑪身穿一席墨綠色袍子，站在熙來攘往的王都大道上看著每一個路人。

    這邊是用滿滿的油水養了身上等肥rou、穿金戴銀的年邁貴族。

    那邊是從樸素的白袍傳出濃密香水味、上門布施的美女神官。

    過去是炫耀著閃閃發亮的鎧甲與長劍、一臉春風得意的軍官。

    再過去的是身形瘦小、相貌平凡又寒酸的中年男子，看似和王都底層住民沒兩樣，卻肩負著管理五十戶人家的「戶長」一職──這名王政府體系中最貼近一般民眾的官員，正是姬瑪事先鎖定的對象。

    她將垂在臉頰兩側的黑色捲髮收至耳後，露出一對光芒黯淡的藍寶石耳環，挺著與胸口若即若離的蜜柑牌巨ru走上前。

    「弗蘭格爾先生！真是巧遇呀！」

    弗蘭格爾對這張淡褐色的稚嫩臉蛋毫無印象，但從對方膚色看來，可以肯定是與自己一樣的外來人口。能夠在王都定居的外地人不多，只有像他這種從奧得河以西移居的桑莫人，或是來自波波蘭以南、由於特殊專長得以進住王都的異民族。

    如果是非自己轄區的桑莫人，即便是同鄉他都懶得打交道。反倒是待在王都的異民族，不管這些人持有何種技能，有求於他者總能撈點好處──這是弗蘭格爾擔任戶長三年間累積下來的經驗。

    眼見對方流露出感興趣的目光，姬瑪就順勢來段簡潔有力的自我介紹。

    「咱的名字是姬瑪，是做這個的！」

    她對弗蘭格爾抬起雙手，一手比出金錢手勢，一手豎起食指。弗蘭格爾自動忽視金錢手勢上的三根手指，讓姬瑪的手勢變成「０」與「１」。

    「倘若您不嫌棄，本店非常希望能邀請您為咱們開市！」

    沒有報上戶口、直接挑明要做生意，通常是非正式居民想以賄賂來換取滯留時間。現在正好是全國人口普查剛結束的隔週，只要能讓戶長對她這隻寄生蟲視若無睹，往後一年就可以安心在王都做生意──這種模式弗蘭格爾早有聽聞，不過這還是第一次給他碰上。

    弗蘭格爾自己也是移民，當然能夠理解外來人在王都生存不易，更何況是大家都不甚瞭解的異民族呢？於是他秉持著老弗蘭格爾諄諄教悔的大愛之心，欣然接受姬瑪的邀請。

    「姬瑪、非常感謝您！」

    一旦喚醒慈悲之心，這位當場獻上完美的九十度鞠躬、蜜柑卻咕嚕嚕地從袍子下滾出來的少女商人，在弗蘭格爾眼中就顯得可愛許多了。

    五分鐘後，弗蘭格爾就以視察為名進入轄區的一棟雙層式公寓。這種房子一棟可容納八戶人家，各間構造狹小又常有漏水與鼠害問題，進住的通常是貧窮人口。弗蘭格爾出身的小康家庭通常會選擇獨棟或是仿軍官宿舍的四戶式公寓。這種地方除非是民眾陳情或者年度普查，否則他一般是不會想進來的。

    「啊，這邊請小心頭上！」

    紫色的碎布條被浪費地擱置在樑上，某種程度上象徵著南方民族的奢侈面。弗蘭格爾聽聞負責高級住宅區的戶長說過，南方人經常會以紫色與金色布料來顯示財力。這裡雖然只有一些從樑上垂落的碎布條，多少也能代表這位小姑娘的身分吧。

    經過紫色碎布後上了二樓，姬瑪領著弗蘭格爾進入最尾端的房間，裡頭空蕩蕩的非常簡約，味道不太好聞。弗蘭格爾跟著姬瑪的香水味走，兩人來到堆了些木箱與雜物的臥房，裡頭有名金髮少女正從箱子內取出木雕品。

    「艾妲！這位是弗蘭格爾先生，咱們的開市大賓客哦！」

    名喚艾妲的少女抬起臉來，碧綠色的眼珠子剛和弗蘭格爾對上目光，旋即快速地眨了眨。她將雕刻木馬放到膝蓋旁，轉身對弗蘭格爾正襟危坐，上半身略緊的短袍使美麗的ru房曲線戲劇性地顫晃，這次沒有滾出蜜柑。

    「先生貴安，小女子艾妲還是第、第一次，技巧生疏敬請見諒……」

    到了這個地步，即使是首度接受招待的弗蘭格爾也知道該怎麼做了。就算這間房破爛得有剩，接客用的臥房都還沒打點完，牆壁上掛著的「姬瑪商團」名牌也是用劣質木板臨時刻成的，艾妲的存在卻像是萬般垃圾中的一盞明燈，指引著弗蘭格爾向前進。

    處女。

    如果是姬瑪這樣的褐膚異民族，或許還會讓習慣同族的弗蘭格爾怯步。換成外表清新亮麗的艾妲、又是未經人事的處女，在此止步就不是男子漢的風格了。